文姝(喵子)

我对孔圣一向敬重,对孔门弟子心存感激,对象山阳明意存怜惜,对元晦却是刻骨铭心的相爱~~~~~~

一树桃花一莫居【十四】折戟沉沙秋水溟

【14】折戟沉沙秋水溟

陈观海返回圣院,见到王惊龙,两人密谈。

知道宗莫居是因为受到天常分神法的反噬,才急于整合杂家纵横家的圣道力量之后,王惊龙长叹一声,眼中似悲悯似愉悦,神情却是放松下来了。

但王惊龙转念间,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,转身严肃地对陈观海道:“他那里你不可放松,依然需要时刻关注。我虽不知那天常分神法是如何修炼的,但也有些许猜测;若他冒险融入妖族力量,你我就要万分小心了!那次圣议之上,你所说的逆种半圣,也未必没有可能……”

陈观海悚然一惊,汗毛直立。

他竟忽略了这个!

所以,莫居,依然,始终,处于危险中啊!不管是来自妖蛮方面,还是来自人族内部。

看着陈观海的神情,王惊龙冷哼一声:“观海,勿谓言之不预也!”

陈观海立刻收敛神色,恢复以往的淡定从容,恭敬地向王惊龙施礼,转身告辞。

王惊龙看向陈观海远去的身影,眼中复杂难明。

 

之后的数十年里,人族实力稳步提升,出现了衣知世、雷空鹤等天才,但百年无新圣的局面,依然令人族众圣忧心不已,直到,那个名叫方运的少年横空出世。

这些年里,景国半圣陈观海伤势愈发严重,而无论是文相姜河川,还是江州李文鹰,似乎都并没有封圣的潜质。若陈观海圣陨而景国未有新圣,那么景国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,毕竟,无圣不成国!

景国的国力急剧下降,民众人心惶惶,不少人都在寻找新的出路,或是暗中准备投向其他国家。甚至还有一些没骨气的败类,与逆种之间勾搭成奸!

这个时候,景国左相柳山渐渐显露出了与杂家宗圣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,加上景国国灭后会被庆武两国瓜分的传闻,整体局势虽然依旧令人悲观,却好像奇迹般地拥有了一种安抚民心的作用。

景国皇室对此咬牙切齿,却也无可奈何。只是不可避免地,景国陈家与庆国宗家之间的火药味,却是愈发浓烈了。

 

那年冬天,草蛮入侵景国,柳山贻误军机,致使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。消息传开后,十国震惊,人族内部对联蛮的非议之声渐涨,而景国国内似是也被此事激起了国民的血性,举国上下对杂家的不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
这一日,左相柳山下朝回家,走进书房便看到一人背靠自己站立,在玄黑色大氅的映衬下,那人发间的银白愈发灼人眼目。柳山连忙遣退下人,上前躬身行礼,声音激动:“见过恩师!多日不见,您老人家近来可好?”

来人正是杂家半圣宗莫居。

宗圣轻轻看了柳山一眼,不回答也不落座,只是淡淡开口道:“北军之事,我已知晓。”

柳山闻言浑身一震,躬身的幅度更大,紧张地开口道:“恩师在上,学生不敢隐瞒。此事学生的确有错,影响了我们杂家的名声,甚至牵累恩师,还请恩师责罚!”说罢,柳山撩衣跪倒在地。

宗莫居长叹一声,将柳山扶起,遥遥望向梅园的方向道:“大错既已铸成,多说无益,你且起身。”

此事,我该如何面对观海兄啊。

柳山见宗圣不说话,偷偷抬眼,见恩师目光悠远,顺着视线看去顿时恍然,微微一笑道:“恩师年华正好,何须畏惧于他?”

宗莫居脸色一变,厉声喝止道:“混账!圣位岂容竖子亵渎?”

柳山吓得浑身一颤,再次跪倒,不敢多言。

宗莫居冷冷看向柳山:“此事东圣陛下会有一番惩戒,我不会出手,你自己以后小心!”

柳山明白此事算是揭过去了,连忙道谢:“谢恩师护我!”

宗圣目光依旧冰凉:“待你成大儒后,便去两界山守城吧。”

柳山闻言一惊,摸不准宗圣是要自己历练,还是要自己赎罪。试探性地开口询问:“恩师,不知学生要去多久,到时景国这边?”

宗圣道:“我观你五年内可成大儒,之后便去守界罢,待救下三十万人族,或达到三十万人一年的军功,再与我商议回来之事!景国我自有安排,你无须操心。”

柳山浑身发冷,知道恩师这次是真的动怒了,甚至想放弃自己这个执道者。他却仍是不解道:“恩师,您是还在怪我让那三十万将士白死了么?可我也是为了杂家圣道,为了联合三蛮,才牺牲了他们的啊。”

宗莫居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怒色,“你倒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联蛮抗妖么?!你就是这么给本圣当执道者的?可笑!那日妖族对方运月树神罚之时我亦曾出手,你敢说你不知?!”

柳山似乎觉得有些冤枉,委屈说道:“恩师,您的文章我都细细拜读过,我岂会不知……”

宗莫居怒色稍敛,平静开口:“那你说说,在为师的布局中,景国是什么位置?”

柳山思索片刻,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:“恩师欲以景国谷国为饵吸引妖蛮目光,让他们以为我们人族在战和之间举棋不定,好为人族争取时间。”

宗圣微微点头,柳山心下略宽,稍稍放松,继续说下去:“若那位圣陨,妖蛮必然南下,则景国可被庆武两国瓜分,众圣亦可齐齐出手,震慑蛮族,逼其与人族联合抗妖。”

宗圣目光却有些黯淡:“此时,我倒并不愿看到他出事。”

柳山闻言微惊,可在他的记忆里,似乎并没有宗圣与陈圣交好的说法,他抬头,疑惑地看向宗圣。

宗圣却轻叹一声:“若人族众圣不出手,我必背负永世污名。何况,世事如棋局局新,我亦不敢保证算无遗策。因此,你也不可把事做绝。”

柳山闻言浑身一震,似乎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,随即紧紧咬住下唇,再次躬身拜道:“学生受教。”

 

一年后,景国出现了一个叫方运的天才少年,先后成为童生、秀才、举人三圣前,在进士春猎时以一己之力救下十国新晋进士,在妖族猎杀榜里也已入大儒猎杀榜,十国震动。

景国京城,左相柳山与宗圣化身取得了联系。

柳山问道:“恩师如何看方运此人?”

宗圣道:“可喜,可惜。”

柳山知道,宗圣是为人族得此大才而欢喜,却又为其不修杂家之道、甚至与自己作对而可惜。

柳山又道:“恩师,方虚圣已经对我等亮出利爪,我该如何应对。”

宗圣道:“为杂家圣道,压他三年。”

柳山一惊,颤声问道:“莫非三年之后,我等便压不住他了?”

宗圣却突然轻轻一笑,反问道:“为何要压?”

柳山愣住,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:“恩师,您这是何意?”

宗圣笑容清淡,却似有一丝细微的嘲讽:“方运啊,你们真以为他走的是正统儒家圣道么?我观此子不凡,以后那些老家伙们还说不定要怎么头疼呢。”

柳山一惊,转念一喜,赞叹道:“恩师眼力卓绝,学生望尘莫及啊!”

宗圣轻嗤一声道:“不出三年,联盟便有成果,只是不知,是我成功的速度快,还是方运此子成长的速度快了。”

柳山连忙笑道:“恩师才智无双,冠绝天下,方运纵然惊才绝艳,可萤火之辉岂可与日月争光?!”

宗圣冷哼一声,似是对这等拍马屁不屑一顾,柳山见状连忙收敛喜色,恭敬地将宗圣送走。

 

可事实上,方运成长的速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。

不到三年,已经无人能压住他。

宗圣自然放弃了对方运的压制,因为,宗圣和方运之间,直接开启了圣道之争!

景国左相柳山母丧,被方运逼走,回乡丁忧,方运继任景国左相,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,法家工家农家医家兵家先后受益,儒家圣道受到冲击,儒家诸圣对方运的态度也渐趋暧昧。但受影响最大的,还是杂家。

吏员考试制度一出,半分杂家。

杂家对景国展开了疯狂报复,圣道镇封却被方运成功反击,他抛出的《政治学》一书引来十虹接引,更是将原本已为杂家囊中之物的纵横家圣道,尽数吞并。

杂家圣道崩毁,杂家领袖宗莫居,须发尽白,大好年华,已被夺尽。
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宗莫居,败了。

 

旧桃山中,陈观海看着满头青丝尽成白发的宗莫居,眼中有愧疚有心疼,一时却也不知说什么好。

宗莫居轻叹一声:“观海兄,你曾说你不如我,可是你的眼光,我却是万万比不上的。”

陈观海也叹息道:“我毕竟是景国半圣,国中出了麒麟子,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的。”

宗莫居微笑道:“我败了,可我,不会就此认输。老夫心服,但口不服。”

陈观海道:“好。”可他却心酸地注意到,这是宗莫居第一次自称老夫。

宗莫居抬眸望去:“怎么,你不怪我,不好奇我打算做什么?”

陈观海轻笑:“你我半生知己,何须问?”

宗莫居定定地看向陈观海,对方眼里含笑,温暖如四月的春风。

宗莫居走上前,在陈观海身侧坐定,喃喃说道,声音中有一丝不会在外人面前透露的脆弱:“观海,我不甘心啊!这么多年的努力,最后竟是一场空么?”

陈观海也低叹一声,伸手抚了抚宗莫居如霜雪一般的长发,缓缓伸手,轻轻将他拥入怀中。

宗莫居继续说道:“说实话,他能整合龙族,交好古妖一族,人族已无近忧。我没有不赞同他的道理。只是,我当日十年心血所得一篇《纵横论》,也不过是让纵横家圣道向杂家靠拢了些许;可如今方运一部《政治学》,便将纵横家圣道完全收服,他方运莫非,真的是生而知之者么!也不知那悟道河是否欢迎我这把老骨头啊。”语气中是无尽的感慨和自嘲。

陈观海感觉气氛有些压抑,便寻了个话头道:“说来,我似乎许久未见云兄了,他近日可曾来看过你?”

宗莫居轻笑,却不答反问道:“观海兄觉得呢?”

陈观海沉默了,答案不言而喻。

宗莫居长叹一声:“说来可笑,平生所见,惟有你我二人,是真正的痴人啊!”

陈观海心下有些凄然,却还是正色看向宗莫居,道:“你我,真的已经老了。”

宗莫居闻言抬头,认真打量陈观海。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初见时那笑容清浅的温润青年模样,而是早已垂垂老矣,脸上的皱纹已深,与自己一样,须发皆白。只不过,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春,仿佛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
宗莫居轻轻笑了,目光有不舍有释然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缥缈得好似来自天外:“观海,龙城废墟即将开启,我会去,你且等我一等可好?”

陈观海疑惑地问:“你为何一定要去?”

宗莫居道:“若是旁人问起,我自然会说是因为,大好年华已被夺尽;可既然如今是你开口,那我便只有说……”说罢,他突然展颜狡黠一笑,“我答应过一个人,要为他寻找延寿神物的。”

宗莫居面上似乎是在开玩笑,可语气里的认真却让人无法忽视。

陈观海轻叹一声:“这些年来我们也不是没有努力过,只是天命如此,半分由不得人。何况方虚圣已助我文胆晋升四境,延寿些许时间也不是问题。”

宗莫居冷哼一声:“他倒是惯会做好人,只是却不曾将你的伤彻底治好,你终究是要靠我的。”说罢撇撇嘴,竟有一丝孩子气的赌气。

陈观海哭笑不得地摇摇头:“也罢,你想去便去就是,我不拦你,只是你要注意安全,那里毕竟是险地。”

宗莫居傲然到:“我自会小心,正好,许久不曾出手,我也有些手痒了。何况,杂家之人的战力,岂容随便什么人便来质疑!”

陈观海欣慰地笑了,眼前之人,还是那个骄傲的杂家宗圣,没有因为圣道被夺而丧失希望,这样真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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