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姝（喵子）

【16】不负人族不负卿

（宁安之战前后因果与陈观海圣殒）

（这一章真的是……有多甜就有多虐！）

 

龙城战场中，王惊龙的化身惊骇地听闻，方运被三位半圣化身围攻，误入时光乱流之中，生死不知。

即使明知道若无方运，宗莫居对于人族的重要程度便是不可或缺，可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要打压对方。王惊龙知道这样不对，可他仿佛已对打压杂家打压宗莫居有了执念。

圣院中，王惊龙的本体悄然离开，来到景国京城，找到了在梅园中修养的陈观海本体。

王惊龙问道：“若草蛮南下，景国当如何，你当如何？”

我倒要看看，若你面临生死之劫，他宗莫居会不会出手！

陈观海轻笑：“一死而已。”

而且，我不会让他出手的。

 

王惊龙离开，陈观海站在梅园最高处的亭台中，遥遥望向庆国丰州的方向，目光逐渐坚毅。

莫居，虽然你从来不曾说过，我也一向假装不知……

可是，你之所以在修习天常分神法时冒险融入妖族力量，也有几分是为了我的伤势吧？你想捕捉妖蛮的力量强身健体，来为我延缓伤势……可你大概是失败了，不仅没有捕捉到那种力量，还被反噬，让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。

抱歉，莫居，拖累你了，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怪我，可我还是会遗憾。

抱歉，莫居，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。

莫居，惟愿此生最后时光，观海能不负人族不负圣道，亦不负卿。

 

离开景国之前，想起陈观海最后露出的那个神态安详的微笑，感受到他那份发自内心的从容与平和，王惊龙突然觉得无地自容，他匆匆回到圣院，想停止那个可怕的计划。

只是，命运的车轮一旦转动，便是毁天灭地，局中之人唯有粉身碎骨而已，天命之事，谁能阻止？

 

圣元大陆，北地，三蛮所在。

妖圣狼戮冷冷看着眼前的数位蛮圣：“怎么，你们还是被宗莫居那人族小儿说动了么？哼，我先不追究你们想背叛妖族之罪，过两日我便率军南下，灭了景国和陈观海那老家伙，让你们看看那些人奴实力究竟如何，是否真的值得你们投靠！你们蛮族真是有出息啊，想和人族合作抗衡我们这万界之主的妖族？呵，且看看他们能否挺过这第二次两界山之战吧！人族也就方运值得我们慎重一点，宗莫居、王惊龙那点算计，在我们妖族绝对的实力面前，什么都不是！”

众多蛮圣神色漠然，只有一尊来自猿域的猿骨圣，神情之中忧心忡忡。

 

 在宁安城获悉妖蛮大军即将南下之时，圣元大陆其他地方，还是一派歌舞升平，绝大多数人族对妖蛮的行动一无所知。

陈观海轻叹一声，从头上扯下一根发丝，化成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。陈观海化身向本体微微颔首，转身朝着庆国丰州的方向飞去。

 陈观海本体的眼中，悲欣交集。

三日后，宁安告急。

陈观海本体从景国京城的梅园之中缓缓走出，他的目光略过陈家众人，淡淡开口：“观海此去，不知何时再回。陈家上下，惟方镇国马首是瞻。我与宗莫居本为生死之交，因种种原因不曾公诸于世，陈家此后不得与宗家为难。天地不移，信念永存。愿诸君不朽！愿人族长安！”

陈家众人跪伏于地，泪流满面。

 

 旧桃居中，宗莫居化身打开门，欣喜地看向来访的陈观海化身：“观海兄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陈观海不答反问：“怎么，不请我进去坐坐么？”

两人步行登山，在山顶落座。

此时虽已经是初冬，但旧桃居的气候自然与别处不同，此地一年四季若无大事发生，均有桃花盛开。北风虽冷，但在这旧桃山中，却不会让人感到寒意。

陈观海突然开口：“莫居，你这旧桃山中风景如此之好，若你不曾习过画道，未免可惜了啊。”

宗莫居道：“我自然是会画画的，而且，我的画道已达三境栩栩如生。”说着，他的眼角还有一抹骄傲之色。

陈观海轻笑：“三境画道很了不起么？”

宗莫居深深地望着陈观海，目光深幽：“可是，我虽有这三境画道，百年来却只画过一人。”说罢起身，从饮江贝中取出一个大箱子，在陈观海面前打开，里面是不下万幅肖像画。画上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有陈观海！

那些画之中，有的是陈观海低头看书的场景，有的是陈观海挥毫练书法的场景，有的是陈观海在月下吹箫的场景，有的是两界山城头陈观海义无反顾出手的场景，有的是陈观海独立于梅园的背影……一颦一笑，栩栩如生。

当然，其中有的画作里也有宗莫居的身影，两人或是对坐下棋，或许饮茶喝酒，或是谈文论道，或是一人抚琴一人舞剑……可纵然是那些两人同框的画作，画中的两人之间也都有着一定距离。

陈观海再难掩饰震惊，他看向宗莫居，眼中是深深的挣扎和感动。

宗莫居轻叹一声：“观海兄，你我还有多少时日呢？”

陈观海闻言，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喷薄欲出的情感，他将箱子全数收入自己的饮江贝里，起身，将宗莫居拥入怀中。

旧桃山上，桃花朵朵飘散于风中，美如仙境。

死生相依的两人，比桃花更美。

陈观海在宗莫居耳边轻声道：“莫居，你可愿意为此刻的你我二人画一幅画？”

宗莫居抬头，在陈观海唇上轻轻印下一吻：“好，我的观海。”

可是，死生相依的两人，俱都只是化身罢了。

 

很快，妖蛮大举进攻两界山。五妖山中，天地大震，无数圣位之下的妖蛮冲下山，攻打人族。十国均有妖蛮犯境，圣元大陆全线告急！

第二次两界山之战正式开启！

圣院中，王惊龙叹息一声，转身，出现在两界山城墙之上。

突然，他浑身一震，转身望去，宗莫居本体出现在他身旁。

在王惊龙复杂的目光中，宗莫居苦涩一笑：“惊龙先生，我错了。我不曾料到，这便是妖蛮的后手。”

王惊龙叹了口气：“我也不曾想到，妖族会在此刻发动第二次两界山之战！原本以为只是景国……罢了，莫居，你可愿与我并肩作战？”

同样的问题，同样的两人，此时的宗莫居却不再是龙城战场中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，他淡然一拱手道：“诺！”

王惊龙问：“那，景国那里？”

宗莫居淡淡道：“若我们守不住这里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？圣元大陆全人族都要覆亡，区区景国又算什么？”

宗莫居把眼底深处的那抹痛色掩饰得很完美，连他自己都快要被骗过去了。

两界山城头，血流成河。

突然，天地之间丧钟长鸣，圣元大陆北部，一道巨大的橙色才气光柱缓缓出现，上升，随后炸裂，才气反哺人族。

正在进攻的妖蛮停下了脚步，鼠族大圣轻蔑一笑，“给你们人族百息喘息时间，暂时休战。”

王惊龙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，望向景国，目光含泪。

宗莫居侧头望了一眼景国方向，继续战斗，眼中血色蔓延，见眼前敌人暂时退去，竞是不管不顾，直接冲向鼠洹大圣。

鼠洹怒，飞身上前与宗莫居交手，不过十息，宗莫居便被打回了城墙上，仰头喷出一口血。

王惊龙心疼地走上前，扶起宗莫居，轻声叹道：“莫居，你去看看吧，这里还有我。”

宗莫居的眼中恢复了些神采，他目光扫过眼前的一切，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，转身向王惊龙一颔首，便消失在两界山战场。

 

龙城战场里，宗莫居化身微笑看向陈观海缓缓破碎的化身，笑中带泪：“观海兄，抱歉，我还是没能为你找到延寿神物，也没有找到解决体内妖族之力的办法……”

陈观海微笑，身形缓缓消散。

宗莫居笑着笑着，化身也炸开了。

龙城战场之中，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两人一样。

 

旧桃居中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缓缓分开。

陈观海的化身缓缓虚化，最终变为一根头发，留在宗莫居手中。

宗莫居化身转身也变成了一根头发，只是似乎依然有意识一般，绕着陈观海化身变成的那根头发轻轻打了个结，然后融入书桌上那副画上。

两根交缠在一起的头发融入画中，画上的两个人像，仿佛能随时从画中走出。

清风拂过，那副画被吹到地上。

旧桃居中，空无一人。

 

宗莫居本体立在宁安城墙之外的半空中，寻找陈观海方才待过的地方。可是，这里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，而天地之间，似乎也从来不曾出现过一个叫作陈观海的人族半圣。

宗莫居双手缓缓紧握成拳。

如果是因为联蛮成功，妖族才在愤怒之下南下灭景……

那么原来，一切都是自己的错……

观海，对不起。我都没来见你最后一面。

观海，对不起。我不能帮你护着景国了。我要回两界山，那边的战斗更要紧。

待人族安定，方运成圣，我便去寻你。

 

突然，天地出现九种异象，方运竟然在此刻封圣！文曲星光浓郁十倍！人族进入了新的时代！

宗莫居眼中似喜似悲。

方运的真龙圣剑想要斩杀鲨浑，宗莫居放出一道圣力，出手阻拦。

方运啊，观海兄的仇，我自己会报。

方运啊，你为何不能早一刻封圣呢？罢了，这如何能怪你呢？

方运啊，这样也好，你有充分理由，对我出手了。

 

方运的真龙圣剑愤怒了，四剑其出，剑锁旧桃山

第二次两界山之战，在方运和负岳的出手之下结束。幸存下来的人族哗然，杂家半圣宗莫居此前欲灭景联蛮，此次又阻拦方运为陈圣报仇，那他纵然有联蛮成功的不世之功，也要背负间接害死另一尊人族半圣陈观海的罪名了。

感受着体内逐渐消散的万民之力，宗莫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他将那副画卷在面前展开，似乎是对画中人、似乎又是在对自己喃喃说道：“或许能少一点族群……这样也好，多承担点骂名又算什么，人族经不起太多折腾了。”

知我者，其天乎？